临近端午节,空气中缭绕着一股香甜的气息,那是粽子的味道,那是端午的情思。

记得小时候,还没到端午节,父母就开始筹备起来了。一大早,就见父亲拎起半袋粗粮去换糯米,母亲去门前的小渠边寻芦苇。在一片碧绿的芦苇丛中,母亲将稍显宽大的芦苇叶割下来带回家。

天将擦黑时,父亲带回来一包糯米,还有一些蜜枣和花生仁。看着这么多好东西,我们眉开眼笑。父亲最懂儿女的心思,笑嘻嘻地拿起几颗蜜枣给我们一人塞了一颗。那个甜呀,至今想起来,似乎还萦绕在口腔。

第二天,天还没有完全亮,母亲就起床了。我知道,她是想让我们早一点吃到粽子。我因为惦记着粽子,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。只见母亲在微明的晨光里,将糯米和芦苇叶搬到窗前的八仙桌上。浸泡了一夜的糯米,看起来好像长胖了,感觉更加洁白、更加有光泽。剪去头尾、洗净煮沸后的芦苇叶,不仅翠绿,还增加了柔韧度和弹性。母亲拿起两片芦苇叶在手心稍稍错开,用另一只手一叠一卷,一个倒立的三角形就折好了。抓两把糯米填进去,再放上一颗蜜枣、几粒花生仁,用筷子捣一捣,压实一点,然后把上面的叶片弯下来,盖严实,最后拿她平时纳鞋底的线绳三缠两绕,一个粽子就包好了。

说实话,看母亲包粽子真是一种享受。一摞芦苇叶,一盆糯米,在她灵巧的双手中,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个饱满结实的粽子。还未入口,心已得到了某种满足。

晨雾渐渐散去,一轮红日挂在天边。房间里,大铁锅开始发出“咕嘟咕嘟”的响声。随着升腾的热气,一缕缕清香沿锅边弥漫开来,一时间,整个屋子仿佛都充斥着粽子的香甜。这样的时刻,谁还能睡得着?闻着味儿,弟妹们一边揉着眼睛,一边兴冲冲地爬了起来。

粽子确实好吃。有芦苇叶的香,有蜜枣的甜,有花生的面,还有糯米的黏。一旦品尝过,它的香甜软糯,它的满口芬芳,就再也难以忘记。尤其是,粽子与牙齿那股难分难舍的依恋劲儿,最是可爱,最有嚼头。

粽子这种食物,不光赢得了我们这些平民的青睐,就连那些穿金戴银的大户人家也喜欢。《红楼梦》第三十一回就有这么一出:宝玉和晴雯发生口角时,黛玉恰巧碰上,便笑说:“大节下怎么好好的哭起来?难道是为争粽子吃争恼了不成?”虽属玩笑戏谑之语,但也透露出一点,粽子确实是端午节里人们的钟爱之物。

在过去的年月里,我一直把端午节叫粽子节。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才慢慢知晓,在这个沿袭了上千年的节日里,人们不光要吃粽子,还有许多习俗仍然在各地演绎着、传承着,甚至发扬光大着。

“虎符缠臂,佳节又端午。门前艾蒲青翠,天淡纸鸢舞。粽叶香飘十里,对酒携樽俎。龙舟争渡,助威呐喊,凭吊祭江诵君赋……”苏轼的这阙《六幺令·天中节》,就为我们形象地展示出了一幅宋代端午的民间图景。那栩栩如生的画面,那热闹非凡的场景,那汨罗江畔《离骚》《九歌》《天问》的回响,虽已过去了千载,仍似在眼前。

当然,还有洗草药水、赠香扇、画额、吃咸鸭蛋等习俗。可以说,除春节和中秋节之外,端午节算得上是一个大节了。

在我看来,粽子从最初的角黍、筒粽发展到今天,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家族。无论外形还是内容,都到了一个鼎盛的阶段。什么咸粽、甜粽、肉粽、八宝粽;什么三角粽、四角粽、马蹄粽、小脚粽;什么箬叶、竹叶、柊叶、槲叶、芦苇叶;还有红枣、五花肉、绿豆、火腿、冬菇、腊肉、香肠、红豆、栗子、香菇等食材皆入了粽子的“肚囊”,其品种更是达到了上百种。每每去超市,看着货柜上那些五花八门的粽子,我常常感到眼花缭乱,无从下手。

尽管粽子种类丰富,尽管端午节习俗多多,但对于我而言,端午节的全部含义依然是那香甜软糯的蜜枣粽,依然是父母给予的那份疼爱。即使再过去一万年,这份情思,这份眷恋,也难以更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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